Monday, November 08, 2004

乍暖還寒時候的前言後語




前言

去年四月一日晚上我在廚房洗碗之制,瞥見電視機上哥哥的臉,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時候就開始喜歡這張臉,聽到新聞報告他墮樓的消息,我呆了一會,問自己是不是該通知甚麽人,好像我的一位親朋好友離開了一樣,我那自閉症的弟弟小祿永遠也不會明白他喜歡的哥哥已經走了,要他明瞭是件殘忍不過的事。

他是故意去文華酒店的嗎?他有情緒病,感情出現問題嗎?「愛情」恐怖的地方在於它可令任何事都變得有可能或沒可能,還是該用「抑鬱症」來代替「愛情」兩字?恐怖的還有我們看事物的態度,讓我們有大堆救人、殺人的理由。

「當一扇門關了,另一扇就會開」,接著娛樂、唱片、出版業都急不及待的推出各式各樣紀念版來應市,正可與那些售賣N95、8210、3M面具的行業一爭長短,,有人包圍藥房,有人趕去唱片店,刺激當時香港的死寂經濟,就因爲哥哥把他自己那扇門關了。

「自古英雄如美人,不許人間見白頭」,是老生常談還是詛咒,哥哥永不會老,永遠漂亮如昔。

作爲一個完美主義者的哥哥,這就是他想要的?


後語

然後那張臉離我越來越遠,轉眼又到了乍暖還寒時候。

今年四月一日,「抑鬱症」已變成了又「潮」又「酷」的病,各界知名人士紛紛走出來,訴説自己身患情緒病,喚起社會各界對思覺失調的關注是好事,我卻擔心會有負面影響:以爲患上「抑鬱症」才別樹一幟!我也曾經半年月事不來,暴瘦十多榜,每晚輾轉反側,思索自己究竟是想念死去的好友欣,憶友成狂,還是為與你的水月鏡花而心又不甘,不願放手。

再沒有人包圍藥房,哥哥「著陸」的地方變成了旅遊點,從此鮮花滿佈,大概今天總有人走到唱片店、書店,或者是蠟像館,等待膜拜哥哥的聖容,怪他過份美麗。科技發達的好處就是我們可以從各種媒介、途徑接觸往者的音容:於是哥哥會在各個媒介與我們見面,揮手說句「很久沒見」,我大可以

- 連看數十次「左右手」音樂錄影帶,待他唱「天高海深,有甚麽可擁有」時,看見他哭,陪他一起哭,小祿會一眼認出他而聞歌起舞;
- 聼欣留下的電話錄音;
- 翻閲你留給我的電郵,尋找愛的證據;查看手提電話中你致電給我的來電顯示,從通話時間長短及次數來判斷你在乎我的程度。

當時因爲不甘心,無法前行,所以低估了他們刺痛心肺的能力。

哥哥走路的背影總有對一切都不屑一顧的傲氣,好像邊走邊唸魯迅的「傷逝」女主角子君的對白:「我是我自己的,任何人沒干涉我的權利!」任性得好生可愛,這可是我最喜歡的兩句話。老爸說要變成一個傳奇就必須死於非命,醉生夢死如我,喜歡、崇拜醉生夢死的人,嚮往醉生夢死的事,想到梵高、瑪麗蓮夢露、郁達夫…都不得好死,所以才留戀與你曖昧多年,堅信你對我不只是朋友,才發現我從來只看見你側面,才明瞭女人一廂情願時會變成恐怖份子,以爲有癡心作通行證就可以死纏不放,害你惶恐終日而自己萬劫不復!我開始懷疑自己的下場,卻邊害怕邊盼望,有天我會像欣一樣死於肝癌,「從前我們總是一齊病啦,人家都叫我們五勞七傷!」才知道,有人和自己風雨同路是福氣。

有人說對死者最好的尊重就是忘記他們,對「過去」亦如是,哥哥離開象徵輝煌的優皮年代的真正終結,象徵我身邊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皆空,如果嚮往「天長地久有時盡,此愛綿綿無絕期」的凄美,不如學習「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塵埃」的豁達,腳踏實地,重頭開始,一個人在途上,保重身體,知道好景不常,學會珍惜,相信否極泰來,學會守望,送上薄奠,從此將過去抛諸腦後,努力面前。

明年今日,大家還是會看見別來無恙的哥哥,其實人生「無需要太多,只需要你一張溫柔面容,隨印象及時略過,給我輕輕撫摸」,他和欣都會在天國好好生活,如果我和你總算同行過,就該記住愛能留是福,愛難守該悟,我不會選擇權利和義務不相稱的關係。

人本來就是獨行,何必相送!